【楼诚】【ABO】遗我凉风(上)

 

夜深。

 

 

明楼在房间翻报。他此刻心境繁杂,竟没发现报纸是昨天看过的。

敲门声响起时他愣了一下,不应声,起身开门——“早和你说过,进我房间不用敲门,怎么又忘了?”

来人正是明诚。不听声,只听他敲门的动静就知道。叩叩两下,不疾不徐。

明楼看他站在门前不动,伸手想拉他进来,“你伤还没好,这么晚不睡觉做什么?”

明诚笑笑,带着几分乏力虚脱似的退了一小步,“你站远些,刚才还没闹够啊。”

 

明楼伸出去的手堪堪停在那儿。

 

“我来是和你说一声,”明诚绕开他身侧站着,“药用光了,晚上我出外面住,明早怕是不能送你上班。”

他几乎是强撑着说完的。身体里潮热一波一波接踵而至,身体发热手脚无力,看着像是发烧的病人一般。唇色灰白偏偏下唇被他不自觉咬过,带着一抹粉,颓败嫣然。

明楼心下了然,伸手去探他额头,“怎么会用完了?”

“不知道,”明诚有些烦躁,胡乱挥手拨开他,“许久没用,忘了买。”他不想多留,转身欲走。

下一刻明楼的手搭上他的,顺势一拉,带上了门。

“南田刚出事,外面不安全。”他压着明诚的肩膀要他坐好,仍是平日里沉稳模样,“你在家呆着,天一亮我就去寻医生…”

他又顿了顿,坐下来看着他,目光似是关切,“忍的了么?”

明诚避开他的眼,咬牙笑笑,“小事,不打紧。”

 

明诚幼时被明家姐弟捡来,怯生生还分不清自己身份,跟在明楼后边手都不知在哪摆。那时明楼身长早高出他许多,他跟在后边低头走,懵懵懂懂不时要撞上他的背。明楼也不恼,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躬身笑他说要学得稳重些。

明诚小小年纪,稳重这词本离他很远。但他暗自思忖当自己是家仆,怕给本家丢了脸,开始处处留意起这名面大哥的举动来。

那人脊背时刻笔直,笑容和缓,做事从不毛毛躁躁但也没见拖泥带水。他便有样学样,某天在饭桌上被明镜夸赞阿诚长大了,做事有模有样的——他低头喝汤,视线沿着碗边溜开,只见身旁的人很骄傲似的,说明诚是我带大的,大姐这么说可是在夸我了。

此后便是跟着他到巴黎求学,初到异国的夜晚明诚想象自己做个书童的样子还觉得有趣,他敲明楼房门,未等应答就兴冲冲的推门而入——或许是他多心,总觉他大哥房间里弥漫的气味让他不适。

明楼浑身只着一件睡袍,带子敞开。见他来了倒也不慌不忙从容系了,只是语气多了几分少见的责怪,“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不可莽撞。”

阿诚站在门口低着头,匆匆应了就想走。

这房子从未有过的让他心乱,他形容不来。明楼踱步走近更是让他心口发沉,想退开——那人只是提着一袋书交给他说这是你的课本,明天和我一起上学。

他身上浴后的清香混着另一种,像烟草,像皮革,像未开的刃,在少不经事的明诚心上一下一下钝钝的磨开。

 

 

明楼自小教他读书做人,带了父亲和兄长的分量。明诚仰仗他,亦步亦趋跟着学着。明台年幼在家里闹的天翻地覆时被大姐追着跑,叨叨他还不如阿诚像大哥一点。

他听了,心里为这个像字暗暗高兴。

直到后来,大概二十多岁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和大哥是永远不可能像的了。

 

他也曾以为自己病了,偷吃了片阿司匹林却不见好。缩在被子里发着抖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浑身上下几乎湿透了,就连难以启齿的私处也是。

明楼早起来掀他的被子笑他不许逃课。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模样——衣裳潮湿凌乱,双眼清亮无辜的望向他似是求救——惹得他这个惯常稳重的大哥露出的表情那么复杂难解。

 

那天明楼也逃课了。没去上他忧国忧民的经济学。

 

明诚自明楼那儿习得一切。知识,理想,为人,没料到最后一堂课却是明楼教他omega与alpha的区别。

他告诉他作为一个omega,这种情况还会再次出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无休无止。

明诚难受得糊涂,仍以为这是病,急急抓他的手问他怎么治。他声音像是快哭出来,明楼愣了一下,拍拍他的手说最好的办法是与alpha结合,被他标记。

他打量着手里的药瓶,不忍心,又不得不告诉他这是自然规律,违背它的药剂自然副作用大,也不是一劳永逸的。

他笑得很无奈,说或许我该带你回国,找一位你喜欢的,这并不是什么害羞的问题。

他还说阿诚是真的长大了,这些事本该由你自己选择,可我…

话没说完就感觉攥紧的手被明诚一点点扒开,明诚从他手心拿了药,接触的指尖都是烫的。

 

异国他乡,他痛的厉害也不敢和明楼依偎,自己缩在一处睡一个不能安生的觉。药效上来并不比发病好过,他浑身剧痛,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好像溺水。

他不知道自己说些听不明白的梦话,直到被一种若有若无的安定味道包围,有人轻轻拍抚他的后背,一声声叫他阿诚,阿诚。

像烟草,没有瘾,可他记得。

 

明诚认定自己是跟着大哥的,跟他读书,跟他长大,为他做事,与他一起报国。

他也认定明楼那样的Alpha只能和Alpha并肩,他必须强,才能不拖累他的站在他身边。

他要在一群虎豹豺狼中小心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伪装起来,甚至连家里人都不曾知晓这个秘密。

 

直到今天,射杀南田的任务结束后他跟着明楼回家,草草处理的伤口遮不住血的气味,隔着重重衣衫,无法掩盖的清冷味道被血带出些甜,如雨后泥土凉风一样弥散开来。

明镜的脸色很难看。下人们早退了去,她一人站在楼梯上,背后是光,居高临下,整个人凌厉又尖锐。

明楼侧前一步挡在明诚前面,仰着头毫不避闪的看向大姐——两个alpha对峙着,一声不发。信息素胶着在空气中,浓稠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明诚站在剑拔弩张的姐弟中间想认错,想劝解,他双腿早就发软,差点让他顺势跪下来。

忽然那让人窒息的信息素淡了一淡——明楼率先退出这场对一个omega来说酷刑一般的较量。明诚恍惚感到那股所熟悉的、他大哥的味道收敛了,由远及近,下一秒却尽数绕在他身边。

“先看伤。”明楼伸手就要来扶他。

明诚犟着说我自己可以。他几乎是逃回房间,反锁了门踉跄扑向药箱——里面空空如也。

他熬了不知几个小时,分秒如年。

兴许是明镜还生着气——一个楼层他感受不到让他心安的气味,整个家都快被大姐汹涌盘踞的信息素淹没了。

 

这会儿功夫,明楼见他兀自忍耐,只当这时期实在难熬,搜刮了些话想分散他注意力。

 

“大姐今天是担心多于生气,你知道她的脾气,”明楼顿了顿,小心调停,“她怕你这种状况,在我身边不安全。”

明诚低着头不说话,嘴唇又是被他咬的发白。明楼叹口气,起身倒了水递给他。

明诚下意识抬手去接,伤口不小心牵扯出的剧痛让他忍不住一声闷哼。

明楼赶紧接了杯子放在一边,“麻醉药效怕是过了,换药了么?”他伸手探过去想解了他衣服看看伤势,饶是他枪法再准也心里没底。

可手还未触及就被明诚拉着往下一按,用力按在肩膀伤处,干净的衬衫顷刻间印上了血。

明楼收手不及,“你干什么!”

明诚脸色惨白,汗水从额头鬓角渗出来,可他硬是忍了,一声痛呼都没有。

他像去了大半条命似的,手哆哆嗦嗦覆在明楼手上,却是再没力气动一下。

“如果我晚上——”他话说得断断续续,“受不住了,你就这样,扒开这个伤口探进去——”

“够痛,我就清醒了。”

明楼像是真动了气,想甩开他的手又怕再扯到伤,嚯地站起来骂他,“你这是胡闹!”

屋里的气味霎时间又浓烈起来。

明诚痛的两眼发黑,强撑着,抬头向他笑了一下,“别拿你的信息素吓人,我不怕你。”

他有气无力的小声请求,声音低的像是呓语。

“你得帮我…大哥。”

 

明诚常觉得自己学的再多也不过一个忍字。

他惯常是会忍的,自认为这十多年从未被发情期影响到工作。

但他十分清楚一旦脱离抑制剂,处于发情期的自己、一个普通的omega,哪怕是随便一个渣滓都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那还不是最糟的。

  

他记得当初回上海与明楼一起搬入新政府,市政厅经济司不比大学校园鱼龙混杂,尽是alpha与beta的地盘。所有人的信息素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在空气中胡乱交织成一团。没有一个未被标记的omega能在这种环境里呆上哪怕半小时。他以为自己能行,可一天下来贴身衣物已经不知几度湿了又干。

临近黄昏他老恍惚自己撑不住了,又恨那该死的药落在家里没带来,下一个会面该怎么办?

来者是日本的军官,盛气凌人。明诚从来只会一个忍字。拿捏着笑,手背在身后使劲掐着。

在他无法控制的发觉自己被那熏人的信息素撩拨的双腿发软,下体一阵湿乱几乎濒临崩溃时,后腰被人轻轻拖了一下。

他转头去看,明楼不着痕迹收回手,面色如常握着酒杯和人寒暄。

 

他的信息素缓慢强大的释放出来,盖过明诚的,将他安安稳稳罩在里面。

 

 

那天他才彻底明白作为一个omega的劣势所在。

如果不是明楼,那种状态下的他在任何一个alpha的势力范围内几乎都不会有丝毫还手余地。

包括任何方面。

 

这种认知未免不让他心生绝望。

 

明楼破天荒开车载他回家,大姐还没回来,明诚跌跌撞撞回房翻出那瓶抑制剂,动作着急打翻了台灯,连带药瓶摔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他顾不得许多,弯下腰半跪在地上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带着点恨,像个落魄的乞丐。

 

明楼赶上来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幅场景。

他仓皇去拉明诚的腰,西装面料太滑,拉不住,只能连裹带扯的拽进怀里。

明诚犹如困兽,一个反身逼在他身上,双眼通红。

“滚!!你给我滚开!!!”他没轻没重的胡乱挣扎,然后捂着脸抽搐起来。

呜咽传来明楼才知道他是在哭。隔着布料连着他一阵心悸。

他做惯了大哥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扶着他的脖颈,将那湿漉漉的面颊贴在自己颈边。

初成大人,打起西装领带的阿诚在他怀里大哭起来。声音悲恸刺耳。

 

 

明楼不知道明诚自此发誓绝不让这类情况再出现一遍。

他只当他任务完成得好,直至今天才明白阿诚靠着那抑制剂,堪比把伤口撕开一遍的痛法度过一劫又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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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没药吃  我也不吃药啦  (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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