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回路(5)

##5.

 

飞流出院后照样给明诚开车,只是他开的胆战心惊,时不时从后视镜飞快的瞟明诚一眼。

 

先前明楼打过一个电话问明诚几时回来吃饭,说自己要被大姐念的耳朵生茧,明诚工作交接正是繁忙,推过去了,那边就没再问。

今天他下了班被飞流载着从湾仔开回中环路上,想了想还是拨通明楼电话。

那边有点意外似的,在明诚告诉他不如定在春节回家后更是彻底没了声音。

明诚有些没底,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大哥,电话那边才像回过神一样连说了两个好。

明诚听出他很高兴。

 

挂了电话,明诚靠在车窗上往外看,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飞流一个哆嗦,他刚刚才从后视镜看过明诚,难道被他发现了?

他只能点头,又突然想起明诚并不能看到他此刻表情,于是赶紧嗯了一声。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阿诚哥能隔着椅背读心?

他听到后座的人闷声笑了一下,说是笑不如说只是一声气音。

“我让你去找杨自道,这人在道上早就是个死人的身份了。如今杨自道出现的消息是我放给长林的,除非你是个卧底——”那人声音倦倦的,“否则要从白道找消息,就只有走我的线。”

 

他又想到明楼,这名字经由大脑心脏,转在他口中化作一声叹息。

“‘长林’就是我的天地线啊。”

 

飞流瞪大了眼睛。

他那天不算太费力气找到了杨自道,顺利得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只是他仍不明白长林若属于明诚,他怎么会要用长林来试探他的身份。

“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上这么傻的小孩。”明诚闷声补了一句。

飞流不满,闷头开车。车子进了中环,他忽然想通了。

少爷的天地线作为一张流通信息的天罗地网,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家互不知晓身份才最是平常。

他从毕业到现在也是仅仅见过几个接头人罢了。

只是明诚这么年轻,最大不过是个警司而已。这样一张庞大又密不透风的网,他是什么时候织成的?

飞流看明诚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只是专心开车,并没多问。

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他能知晓答案的问题。

飞流忽然有些羡慕起那天医院里的明家人。

明诚像一场旷野里太过遥远的龙卷风,看不清方向又迟迟不抵,可等到你察觉出危险时,兴许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随时都会将你吞得渣都不剩。

辛小丰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诚缩在一角并不太舒展,典型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样的人理应浑身都是致命的弱点。

即便他伪装得看上去足够完美无缺,可只要穿透他的伪装,抓住他唯一一处看似最平静无波的风眼,就足够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而他的台风眼里,就只有明楼。

 

 

“枪使得不错。”

飞流以为明诚睡了,此刻他突然出声,冷不防吓了飞流一跳。

“阿诚哥过奖了。”飞流应了一声。他从后视镜看,明诚仍是闭着眼的。可他的声音却足够清醒,几近冷冽。

“还有件事,干不干?”

 “什么?——”

 

 

 

 

 

香港,九龙。

油麻地一家小餐厅,时近凌晨,生意依然好的很。

黑色外套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气进门,扫了一眼店面,最后摘了帽子走到墙角一张桌前。

“哩个位有冇人?”他敲敲桌子。

“有。”男人低头夹一颗云吞,并没看他。

“边位?”

“咪你咯。”男人咬开云吞,一整只虾子露出来。

那人拉开凳子坐下,露出一点风霜里的笑:“口花。”

 

被笑了一句的那位却不理他,照样吃面,口齿不清:“帮你点好了,油面,加萝卜牛杂鱼蛋朱红,全家福,对吧。”

“伊警官好阔气,不过我现在落魄的很,没钱吃那么好。”他搓搓微冻的手,去烫茶杯。

伊谷春一撂筷子:“辛小丰,你能不能说人话?”

但撂完他就后悔了。毕竟这人现在的境遇不能说跟自己毫无关系。

于是场面有点尴尬。

“31号油面边位?”

小店是夫妻档,男人在档口煮面,女人抄了单子送餐,不过这碗汤水洒出来,洇了纸。

“呢度呢度,”伊谷春忙应,“加多辣啊唔该。”

一碗满满当当冒着热气的面摆在辛小丰面前,冬夜里扑掉些冷,终于也扑掉些他身上的寒。

 

 

伊谷春一碗鲜虾云吞珍珠面就吃不下去。他拿筷子挑了挑,看面前男人狼吞虎咽,踌躇开口。“小丰,我…”

 

“小时候你和我在长洲,我老豆给人在九龙做水喉工,你老豆成日出海打鱼,我就跟你说我也想出去看看。”男人却先他忽然开口。

伊谷春不说话。

“那时候你一天吃些卖不掉的臭鱼虾,我看不惯,偷了家里钱带你来九龙下馆子。”

“就是这一家。“伊谷春似是被他带回回忆,顺口接下去。

辛小丰比他年小,人又机灵,小时候跟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他爸大半年回一次家,管他不住,干脆安顿隔壁伊家多帮手照料。

 

辛小丰继续说:“结果你又吃不惯,还不是叫虾云吞。“他撇撇嘴,伸筷子从他碗里挑了一颗,“这些个臭鱼烂虾的,有那么好吃么。”

伊谷春点头,这些小事他都记得:“后来我说一饭之恩涌泉相报,大哥以后一定带你去大饭店吃最好的,吃一桌。“他说到这儿,看辛小丰一碗面已经下去大半,心里难过,语气不由得放缓了:“可我们到现在,也还是只来吃馆子。”

他叹了口气,又觉得愧疚:“以前是没时间,现在…”

 

“小屁孩子充什么仗义。算不得数。”辛小丰却回的轻松。

伊谷春正色:“小丰,是我对不起你。”他一句话最终说了出口。心里觉得松一口气,却有什么压的更沉。

“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辛小丰拿勺子拨开上面的辣油,喝了口汤,“小时候说的话,算不得数。当年开玩笑让你去做阿sir保我太平,只不过是戏言罢了。”

 

伊谷春最恨他这幅样子。

人生有什么好恨?恨美人迟暮,恨虎落平阳。

他记得辛小丰当年小渔村里拜了当地地头蛇,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那时候还小,一身猛劲儿只知道往前冲,回来伊谷春给他包扎,敲他的头:“你什么时候能省点心?”

辛小丰明明比他还小,目光却有了不衬时的狠戾,他恨恨咬牙,“以后一定向他们挨个讨回来。”

他倒也真做到了。

 

辛小丰很骄傲的给他看他手臂上大块的纹身,问他要不要来和他一起做。伊谷春只犹豫了一秒,对方忽然哈哈大笑,“逗你玩的,最多你以后当个阿sir,给我放放水。”

而伊谷春却只做到一半。另一半他也做了,只是做的不够好,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旧事历历在目,可辛小丰却只说童言无忌。

说得多了伊谷春就不免总要质疑自己,当年分道扬镳究竟是对是错,他心里总是对此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我要谢谢你,不是你放水,恐怕明年春天我坟头草就该发芽了。”辛小丰一碗面吃个精光,拿了纸巾擦嘴。

他的态度一直很无所谓,好像自己一落千丈,只能在九龙喝碗面并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可我当上O记,什么都帮不了你!”伊谷春有些激动。

 

“你醒醒吧!”辛小丰终于正眼看他,“你是警我是匪,你要怎么帮?!”

他将一身伤藏起来见他,不是为博一个面子,只是这件事的发生让他终于将一些事看得清楚,而他也希望伊谷春能明白。

伊谷春此刻怒极攻心,咬牙切齿:“凭什么明诚就行?!”

他心里歉疚,口不择言一句话说出来反而愣住了,幼稚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对面的人些怜悯的看着他,叹口气缓缓说道:“因为他是明诚,明楼的弟弟。”

 

“而你我,什么都不是。”

 

伊谷春颓然往后一靠。他不知道辛小丰说的“什么都不是”,是说他俩没有靠山,一切只能自己打拼,还是说他俩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哪个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店里人陆续散掉,一屋子聚起来的热气也跟着散了。老板娘往这边绕过两回,只不过见他俩神色不善,没敢多问。

 

隔了好久,伊谷春突然闷闷地说:“有时候真想不做警察了,回长洲跟老豆卖鱼。”

“别乱说话,”辛小丰呵他,“你底子干净得很,连个卧底都称不上,好好做你的阿sir吧。”

他罕见的冲他扯出一个笑,这笑让他眉头舒展开,整个人显得有些憨,好像他真的还是在九龙闯天下天不怕地不怕的长洲小孩。

“以后我东山再起,还要仰仗伊sir。”

他最后一句话又绕了回来,半真半假,伊谷春有些晃神,皱起眉头看他。

辛小丰长舒一口气,戴了帽子起身拍拍他肩,“你也会的。”

伊谷春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降级。

他也笑了,伸出手,两只手在空中拍了一下。

辛小丰正要走,伊谷春突然问:“杨自道是不是被人打伤了?”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还真当我O记大sir白做的。”伊谷春笑他,“心腹你要收好,我帮你查出来。”他神色自然,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家常事。

辛小丰看出他并不知道明诚昨晚一番动静,沉吟一下,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于是只说“你先管好你吧,Guns team阿sir.”

伊谷春瞪他一眼,作势去敲他的头。

辛小丰赶紧一闪,“改天请你吃饭。”

他冲他挥挥手,走了。

 

伊谷春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突然想明白他其实怪的只是明诚下手太狠,若不是他暗里通信,恐怕别说他身边只剩一个杨自道,连辛小丰自己都活不了命。

 

 

等伊谷春走后,远处街角一辆车亮了亮灯,转个弯行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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