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凯】以后的事(一)

别信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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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自己属于运气挺好那种。虽然就事业来说真有起色时已经40岁了,但仔细想想,有的人一辈子都死在刚迈出校门的瞬间,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见要遇到的人,而这两样我曾经都有,毕竟挺难得的。

我知道王凯爱玩儿手机,但我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毛病改了没。所以别管他在哪儿,刷微博还是聊微信,有没有在等一个姑娘的语音,如果电话给他不小心接起了,那也是我的一种运气。

其实我很紧张,跟上台前那种紧张又有点不一样,排练了百八十次的东西早就烂熟于心,真上了台,一切按部就班,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可到这儿就行不通了,我可能腹稿过吧,但听到他声音,就都他妈瓢了。

哎。

是我。

知道。

干吗呢?

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

咳,在北京吗。

不在,拍戏呢。

噢,我回来了,要不,见一面?

说了我他妈不在北京。

放屁,外面隆隆的地铁声你想跟我说是打雷?

。。。

我想见见你。



然后我就见到他。

一月份的北京离了暖气冷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出了机场,老远就看见王凯那么大个人带个口罩靠在路边干等。他眼神特空,可能是困的厉害,手里也空,托全城禁烟的福,连个虚张声势的摆设也夹不了。我远远隔着玻璃门打量,他早有专门的司机了吧,他生活理应被工整亮丽的分门别类,一一对应放进格子里的那种。想想又觉得还成,格子外的人半夜叫他来机场,他怎么就来了。


我设想过一点久别重逢的场景,互捅两刀是不太可能了,真到这会儿,不知怎么脱口而出的却是句我摩托车呢,没开来啊。

他也不打招呼,站直了展了展肩膀,回我缺钱卖了。他低头往前走,我走在后面,顺着说那能卖几个钱,怎么没把房子卖了呢。他登时步子就停了,回头瞪我,是真的瞪,睚眦欲裂,我才瞧见他眼睛红的像兔子,一片血丝。


几年前吧,我们都没名没姓,没那么多怕的,晚上拍完戏跟人借一摩托,拧拧油门就往出开。李雪在后面喊哪儿去。我头也不回,宵夜。还没开出去王凯就过来了,戴头盔戴头盔,半夜给人扣了第二天还得捞你去。我接过来,半夜哪儿有人啊还没说出口,跟着后座一沉,王凯在后面拍我肩膀,走吧,我看着你。

其实我也没想吃的,纯粹出来兜兜风。我爱摩托可能就为这个,凌晨两点路上空空荡荡,从来也还好,后座上坐了个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本来也不觉得什么寂寞啊孤单,但那天王凯坐后边絮絮叨叨,往哪儿开呀,左拐左拐,哎师哥你爱吃小龙虾吗,我忽然就觉得心里特满。

结果荒山野岭的太晚小龙虾早没了,怎么办呢,旁边只剩一家特山寨的快餐食品店还亮着。王凯也不嫌弃,问师哥你吃什么呀,然后两眼放光往里跑。我就拧灭了车点颗烟等他,等这人从一小片灯火里一手一大袋宵夜跑回来,跑向我。他好像特别容易满足,两袋垃圾食品就能让他满足的一脸幸福的,我看着他也就想笑了,嘴里嚼碎的烟丝苦的不行。


他形象其实没外面塑造的那么冷酷锐利,挺能笑的,但这会儿我真怕看见他跟我笑的一脸云淡风轻。

现在这样挺好,他真的没跟我做样子,恼了,炸了毛好像随时就准备扑上来。我看他扯了口罩冲我咬牙切齿,心里呼地又松又软,扯着嘴角就想笑。他一脸不可思议,估计在吃惊我竟然笑得出来。就这两秒钟空档,我心想,不能再等了。走快两步拉他的手,他紧紧攥拳,掰不开,我改拿手掌包着,揣进兜里。

我拿他没办法,但我说了我运气不错,所以我猜他也没什么招了,他就这么任我牵着走。

开始他还走的很慢,后来越来越快,分不清是他扯着我还是我拉着他,也没有狗仔,可我们几乎是小跑起来,像要甩掉什么又像急不可耐要去拥抱什么,快意又心惊胆战。




房子还是当年在四环买的,当时其实不太满意,以后建北四环线了吵他睡觉怎么办。拿房本的时候我还是不能避免的觉得全世界我最牛逼。我一把搂着他肩膀说也住不久,过两年我们就换地方了。他嚯了一声,看我眼神亮亮的,特崇拜。

我看着他眼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时也傻,问他,理论来说下一步是不是该我单膝跪地了?

我从他身上学到过很多东西,比如他一直教我什么事别想那么多,真想通透了那就什么都完了。所以我也尽量不去想,当年是不是就该不管不顾往地上一跪就真是踏踏实实一辈子。过两年,再过两年,北四环线早跑了一千八百圈,没想到我始终没听过它隆隆而过的声音。


而今我就站在这房子门口,里头还跟当年一样空荡荡,王凯没去收拾它,添置些餐桌啊沙发的,可就这样我也觉得陌生了,空气里干干净净一点尘土味儿都没有,我离开多久,我又得是多幸运才能凑巧逮着一天他哪儿也没回,专把这家打扫干净,一不小心就接着我电话了呢。


我想起一六年,他跟一群朋友去泰国玩的事给媒体翻出来,添油加醋就往他身上泼。泅游太久的人才刚冒了头换口气,总有人兴风作浪就想他再也浮不上来。

那天我回去的晚,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又松开,正要摸钥匙开门,门就自己开了。家里灯都开着,亮亮堂堂。他早回来了,穿个棉拖鞋站那冲我笑,你回来啦。

也就是在这儿。那时我能伸手抱过他来,托着他后脑勺,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给我抱着,头发茬子毛毛的刮着我掌心。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醒来就看到他睡在我旁边,我们枕头并着枕头,但他睡到后来总往我这半边凑,脑袋挤我脖子上。我怕他醒来颈椎难受,给他掰整好了,就这么看他看了一晚上。

他在梦里皱着眉头笑,笑的我特别窝心。

他做什么梦我不知道,我梦见我俩站在台上,站的比哪一次发布会都直,我说着所有被传离婚传小三的男人女人会说的话,普通而且老套,可我说的倍儿骄傲,说希望造谣者停止诬陷,否则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我和我爱人很好,请大家别为我们操心。

我回头看王凯,话筒快戳上脸了他也这么笑,他是打心眼里的开心。梦里头脚底下是红地毯,我俩西装领带,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但事实是什么呢,我连出来替他指着那帮记者的鼻子骂个痛快也不行。你靳东是谁,跟王凯什么关系,你出来澄什么清。重要的事往往被忽略,他们要他见血,王凯爱谁不重要,是男的就不行。


后来跟他最后一次通电话,他问我然后呢,靳老师还有什么指教。我说,啊,以后拍戏尽量接不一样的角色,不要固步自封,趁年轻多突破自己。他从鼻子里喷气,说老子不在乎。我说你浅薄了不是,名啊利啊其实也没那么不重要,都是说说的,不重要你当年拼死拼活考中戏干嘛呢。

这种话我当着他面没法说,所以我接了个得去云南的戏,可手机里列车隆隆一过我就知道了,他哪儿也没去,还在北京那房子里。

我能想象到他暴跳如雷,但我们隔着电波,隔着千山万水,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咬牙切齿冲着一个电话吼,老子说了不在乎,去他妈的傻x媒体,去他妈的红不红,通通去他妈的!

我一手的汗,手机都要握不住。我说可我在乎,王凯,我在乎。


这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正以一种无法躲避的沉默姿态向我兜头泼来。我眼眶烧的疼的厉害,故意发狠把王凯往墙上按,我得问他想我没,他肯定咬死不认。他从以前就这样,简单一句话一定要跟我绕着跑,收拾服帖了才能有句真话,我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也就敬业到这地步了吧,他紧贴着磨蹭我,说长老您这定力也不行啊。

可今天我才亲到他脖子,他喉结在我嘴唇下轻轻颤动,我们离得近,我听的太清楚了,他说靳东我真想你。







2016-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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